砚津

挥羽扇,整纶巾,少年鞍马尘

【文稿】铩羽

随缘见,随意槽,随机删

挺扯淡的写法,路人骂曰大量注水,温书爱好者痛斥狗屁不通




云梦位处平原,地势平坦。而自市集北行五、六十里,则有十数座连绵起伏的小山,围成一个半张的弧形谷地,自空中俯视,形如弯月,当地人称之为半月谷。山头那边,便可见一条大江,势如奔雷,自西向东奔涌而去。

 

从江边至谷地,脚程快者走不消一到两个时辰,而若是习武修仙之人,则更胜一筹,譬如这身着炎阳烈焰袍的中年男子,几乎是脚不沾地地“飞”过来。他速度极快,而且落地时脸不改容,气息匀调。懂行人一见,便知是内家高手。

 

然而他堪堪落地,便听到一声极低且极迫切的喘息。分开没至小腿的野草,只见草丛中横卧一人,僵直不能动弹,穿着与他一模一样的服色,嘴唇翕动,只是发不出声来。

 

第十二个。

 

以谷地为圆心,乃是主力人马驻扎之地,缘山而上向外扩散,则每隔五里安排一人放哨站岗。同时为使战力不致过于分散,越近半月谷,放哨之人修为愈高,以便随时可以回援主力。六十里地,十二名一位强过一位的本家修士,皆被同一人以同一招制服。更离奇的是,当他们为人所趁时,莫说还手之力,便连示警之隙都无。便是云梦江氏家主江枫眠亲至,也断断不能将他们迫到如此境地。

 

温逐流已无暇去理会草丛中的同僚,发足提气疾奔。不多时便望见了招展的绣有“温”字的炎阳烈焰锦旗。两个时辰前他离开这里时,众人因连日赶路疲惫,各自在原地休息。现在地上食水未收,所有温家修士却已团团围成阵势,整暇以待。天际云层如堆,一丝日光也不露。百余柄长剑寒光闪闪,极闷热的秋暑天气里,直教人生出森然冷意。

 

如此人力,如此阵仗,他们在对峙。

 

不是围攻,只是对峙。

 

尽管只是对峙,温逐流仍然看见许多人鼻尖上、额头上、甚至有脊背上,都被淋漓的汗水给濡湿了,以至于带得剑尖微抖,晃出一片乱人的白光。

 

温逐流深吸一口气,一个飞掠,直入垓心。

 

人群立刻起了一点骚动:“化丹手来了。”

 

这其中大多数人平日里对温逐流并没有多少礼敬之意,一则他虽也姓温,却是蒙主人赏识,给后赐的姓氏;二则也因其直系上司,温家二少温晁,以及温晁的爱妾王灵娇,一向不甚待见这个阴郁的下属。他本人也的确不怎么招人喜欢。然而当此之时,此人的出现却足够令他们精神一振——他那一双令无数玄门修士闻之色变、可化金丹废修为的化丹手,实在是临敌的强助!

 

垓心只有三人。一个吓晕过去的美艳女子,温逐流认识,温晁的爱宠王灵娇,看样子已经沦为敌方人质;还有一名满身伤痕,身上紫衣被鲜血染得发黑,脸色苍白的少年,他也认识,正是一个时辰前才被他化了金丹,此时尚且昏迷不醒,需要人背着的江澄。

 

背他的人是名青年,玄衣半旧,背上除了少年之外,还负了一条细长的布裹,露出半截剑柄。这人容色清隽,神情甚淡,甚至都没有拔剑迎敌的觉悟。以他为中心十步开外,五名温家修士跪仆于地,已然战力尽失。十五步以外,十名弟子以剑撑地,摇摇欲坠。剩下所有人都在五十步外严阵以待。温逐流纵身而入青年身前十步之内,拱手道:“在下岐山温逐流,敢问阁下高姓大名。”

 

温逐流本就不苟言笑,肃容之下,更觉沉郁逼人。青年似浑不在意,致礼道:“无名之辈,不足挂齿。”

 

温逐流道:“阁下可知拦你者谁?”

 

青年道:“炎阳烈焰,以日自喻,志在玄门之首,乃岐山温氏。”

 

这时他背上的江澄发出一声低弱的呻吟,青年稍微一侧首,去探他心脉。“玄门世家,对一介少年下如此毒手。”

 

这等义愤之语,在他说来,也不过如同陈述“天气好热”一般,然已足以惹温家修士变色。温逐流却不怒:“阁下又知此人是谁?”

 

“紫色校服,九瓣莲清心铃。当是云梦江氏内门弟子。”

 

温逐流一字一句道:“他是云梦江氏少主,江宗主膝下独子,江澄。”

 

言下之意,青年此时出手相救,已经不止于道义上对一名十五岁少年的援助,更是一脚踏进岐山温氏与云梦江氏的世家纷争中。事实上青年的手腕也的确震了一震,轻轻“哦”了一声。

 

温逐流又道:“阁下不愿留名,看样子不是愿意惹麻烦的人,连败温家二十七名弟子而未伤一人性命。留下江公子,这里无人会与您为难。”

 

青年不语。他背上的江澄因失血脱力,已经有些撑不住,青年以左臂阻他下滑的趋势。

 

便在此时,温逐流出手,直取江澄!

 

青年侧身趋避,出招空隔。然而此时掌势已变,改抓王灵娇!

 

青年虽挟王灵娇为质,却放任她瘫在地上,而不加钳制,实在是极大的失误。温逐流佯攻江澄,只趁他一瞬分神,以化丹手之能,立刻就可以夺回王灵娇。他离青年极近,也并非全然不惧对手,而是因为其掌力在近身搏击之时,最能克敌制胜。只要王灵娇一失,温家修士便可全无顾忌,围攻这两人。

 

青年显然也明白这一点,一臂犹稳稳托着江澄,另一侧袍袖疾翻,袖中带风。

 

袖中有锋!

 

温逐流骤然后撤,一退丈许开外。

 

掌风发自真元灵力,袖功却是藉由巧劲甩出,两者相较,后者本是万难讨好,偏生青年以袖风接掌风,仍端立原地。

 

温逐流抬腕,刚才那短暂一瞬,他右手手腕已多了一道浅色红痕。一条手臂的灵力运转都滞涩起来。

 

若不是他收招够快,此时此刻,化丹手未必还留得手在。

 

但也是因为这一掌不拟伤人,只为救回王灵娇,所以未出全力,才给轻易伤着。

 

王灵娇仍在青年手中。

 

温逐流森然道:“阁下执迷不悟?”

 

青年好以整暇道:“化丹手的信义,适才已经领教过了。在场皆是温氏耳目口舌,我早无全身而退之理。”

 

温逐流道:“好。”

 

话音未落,至少十条剑影,自青年东南西北并斜剌里各个方位疾刺而来!

 

青年不避不让。

 

他只做了一件事。

 

——抓起地上的王灵娇,轻飘飘像掷一张纸那样,向身后掷去!

 

随即向后疾掠。

 

温逐流怒叱:“不要撤招!”

 

然而就在他喊出这一句指令,青年身后的两把剑剑势有所犹疑之际,玄色人影已然一跃而出剑阵之外,伴随一阵连绵不绝的“哐哐”之声,十把长剑,尽数坠落。身前身侧八剑,是在他腾身后跃时踢落,而身后两人则更倒霉一些,由于青年一只手臂稳住江澄,另一只手臂须接着王灵娇以防她坠地摔断了骨头,本来可以伸手夺剑,现在只好在疾退到他们身后那一霎,以足分踢两人腰背,所以这两人摔在地上半晌爬不起来。

 

“足下是想让他们不必顾忌我手中这个女子,”青年随意站着,淡淡笑道:“可是一来足下的话好像并没有许多人服膺。二来此女实力极弱,品行似乎也不足以服众,却发号施令,趾高气扬,想必是身后有贵人倚靠。——足下何不自己动手,而要假人之剑,牵连旁人呢?”

 

这一席话真可谓刁钻至极,温逐流只消看一看其他修士的脸色,便知青年的“挑拨”效果显著。事实上他说得的确没错,王灵娇百无一用,却甚得温晁欢心,若是这女人死在谁剑下了,给他知道,一定要那人好看,谁都不愿意触温家二少的霉头。温逐流道:“七尺男儿,挟一介女流为质,也是教人服气。”

 

青年道:“不敢。只是还带着伤者,情非得已。”

 

温逐流点点头,道:“其实足下手中之人的性命,并没有你以为的那么紧要。”

 

青年挑眉。温逐流又道:“足下修为极高,若是因顾忌此女性命,处处掣肘,影响大局,温宗主怪罪下来,在场之人,个个难辞其咎。”他虽面对青年,这话却是冲着一众温家修士说的。

 

温晁不过心胸狭隘,手段阴狠了些。其父温若寒才是真正称得上恐怖,个中取舍,孰轻孰重,明白人已不消多说。

 

“有趣。”青年容色倦淡,温逐流却莫名觉得他带了点笑,“顾忌人质,会惹怒温宗主;若是不顾,又得罪温公子。真是好生为难。”

 

温逐流目不转睛,严防他骤然发难,语调更沉三分:“若是擒下此人,宗主有厚赏。”

 

天际云色转深,云层更厚。光线渐弱。

 

剑光如电!

 

剑刃似雪!

 

风声如啸。

 

灰尘不起,木叶不摇。

 

剑啸!

 

青年一低头,左边鬓发竟松动一块。

 

他这一低头,便是把背上的江澄让给了对手。

 

江澄身受重伤,尚在昏迷。

 

——就算他好端端醒着,十五岁少年的修为,也绝对躲不开这一剑。

 

耳边散发落上剑锋,而剑气削掉了他半段发带。

 

剑意如霜胜雪,侵肤入骨。

 

江澄打了个哆嗦。

 

剑身飞弹而出。

 

剑身如何能弹出?

 

极轻微的一声“嗤——”

 

极骇人的一声惨叫。

 

青年仍在原地。

 

而冰雪一般的剑意,虽未刺破半寸肌肤,终于如一捧碎冰自天灵盖灌下,将江澄迫得清醒过来。

 

他一醒来,就看到一截十分平整的切口,侧面照出一双满是痛色的杏目,他挪动目光,那双杏目也随之移动目光,三寸侧面尽头,是一只雕纹精致的剑柄,握住剑柄的是一只布满青筋、老茧、伤痕,并且微微发抖的大手。

 

剑身只剩三寸,那还有三尺三寸在哪里?

 

出剑者乃温若寒麾下成名修士,服色只比化丹手低半阶,横行玄门,罕有忌惮。其佩剑“裂骨”素以坚如铁、白如霜、冷如冰称道玄门,剑势极快而剑气极寒,可生生将人骨骼冻裂。常与化丹手并称,人谓“裂骨剑”。

 

此时“裂骨剑”擎着三寸断剑,门户大开,如泥胎木塑一般呆立原地。若青年此时出手,即刻可以取他性命。温逐流素不喜“裂骨剑”骄狂狡狯,奈何此人却是温若寒手下第一得力高手温照之侄,温照难缠更胜温晁百倍,是以顾不得灵脉尚有凝滞,趁青年尚无杀意,掠身将人抢回来。

 

而“裂骨剑”也终于看到了自己“不翼而飞”的三尺余剑身。

 

青年身后一丈,另有一名修士倒地抽搐不止,断剑自右肘关节透骨穿入,没地至少半尺;左手前数寸落一枚流星蝴蝶镖;右侧方三丈开外,两棵较细的大树轰然倒塌,第三棵树干中则嵌入了一枚一模一样的蝴蝶镖。

 

说来简单。

 

他只不过在长剑迎面一瞬,低头,捺剑,弹偏剑锋,截断剑身,改变剑势,剑气来袭如泻,虽断,威势、速度均不减,终于将身后来袭者一剑透骨,钉死在地面上。而其双手所发流星蝴蝶镖,第一枚被剑气带偏方向,连斫两棵大树;裂骨入骨,寒裂臂骨,第二枚未及发射,便为剧痛所阻,脱力飞出。——电光石火之间,青年所用不过两指!

 

平地无风。

 

尘沙突飚起丈余!

 

青年眼前一黯。好像万物都笼上了一层蒙蒙细灰。

 

细灰如浪翻涌。

 

波浪凝于一线,而灰线倏地横锁过来!

 

线上灵流涌动,切面狭而锋利。

 

青年一袖拂开,却不意这灰线如有生命,倏地又分出一线,自他下盘锁到。此时稍有分神,便有自颈、腿两处被切三段之虞。那灰线不如裂骨剑迅捷,却如涟漪一般,愈近身收得愈窄,上下均不得出。便是青年双指之力可断宝剑,也断不能去夹这周身锋利的灰线。

 

却见玄影一横,竟是自上下两线之隙平平窜出!他这一瞬疾掠时,耳边听得几个破碎细弱的音节:“铁……铁线连……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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